求仙水
（话剧小品）
何贵华 吕时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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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物：李翠娥（李仙娘） （农村中年妇女）简称“李”
贺武贤（驼五爷） （农村老汉）简称“驼”
王医生 （年轻女医生）简称“王”
时间：故事发生在2014年春。
地点：农家堂屋。
布景：农家堂屋场景。神龛。摆有香炉钵，备有纸钱、香烛。神龛下有一四方桌，桌上一个开水瓶，两个杯子。桌子边有一把高靠背木椅子。堂屋边，摆一条长凳。
道具：医生出诊箱，医生白大褂，听诊器。（王医生用）
罡仙穿的道服，头巾，一个跪拜用蒲团，一只盛水的碗，一只烧纸钱的盆。（李仙娘用）
一只旧挎包，一些点钞练习用纸钞代替要用的钱。（驼五爷用）
【幕起】
【幕后音。“哎呦……哎呦呦……哎呦……”痛唤声。李弯腰捂肚子，痛苦状，从房内出，进入堂屋。】
李：我的娘呀，肚子痛得要命。我叫李翠娥，人称我是仙婆，自病治不好，痛得腰酸背又驼。前年，我从人家门前过，看见罡仙做法事，罡仙罡仙，赚钱多得用线穿。后来，我也学罡仙，好景却不长，村干部报了案，害得我坐了笼子罚了款。到现在，我再也不敢罡仙去骗钱。我上午打电话，王医生要下乡来巡诊，到现在都还没有来。哎呦……哎呦呦……真是等人如过年。
驼：（幕后音，狗叫声，驼上）叫！叫叫！叫你娘巴牙！真是人善逗人欺，马善逗人骑，连狗也要来欺负我。哎呦……哎呦呦……今天怕是得了搞肠沙，痛得我要打滚。本想去医院看医生，哎，一进医院门，这样钱，那样钱，我哪有那么多钱？！哎也！隔壁村有个李仙娘，被传得出了神，一碗仙水治百病，不吃药不打针，又省了钱。我现在就找李仙娘罡仙求仙水去。（喊）李仙娘！李仙娘！
李：（停住呻唤，支起耳朵听。捂肚子，从椅子上站起，开门）你是……是王医生么？（脸上痛苦中露出欣喜）
驼：（弯腰，捂肚子）我……我不是王医生……我是隔壁村的贺武贤！
李：你不是王医生？噢（拖长声）……贺武贤……你就是隔壁村那个驼五爷？
驼：你没名堂，这么大年纪了，还喊我雅号。
李：驼五爷……噢……贺大哥，你到我屋里来，有么子好事？
驼：今天起早了，碰倒个鬼，肚子痛得要命，没办法，来求你仙娘婆婆做好事，求碗仙水救命！
李：驼五爷……噢……贺大哥，对不住，罡仙的事，我好久没有做了。对不住！
驼：李仙娘，我今天不来也来了，你就莫推辞！哎呦……哎呦呦……李仙娘，不要紧，你帮我老实人做好事，菩萨会保佑你单身婆时来运转，得福得寿，洪福齐天，返老还童，多嫁几个男人，多生几个胖子崽……
李：放屁，你真是个驼五爷，讲话不晓得高低！快行！快行！莫来害人！
驼：李仙娘，你莫赶我走，求你行行好！哎呦……哎呦呦……我真是个驼五爷（打自己嘴巴）……尽讲错话……讲错话……李仙娘，求你了，好么？！我不会让你吃亏。（拍口袋。旁白）现在我又的是钱。
李：（旁白）这个驼五爷送货上门，到手边的钱还不捞么？反正等下我自己看病也需要钱。（对驼）驼五爷，我丑话先说前头，我帮你罡仙，千万莫要乱讲，免得又害我进派出所……
驼：保证不乱讲！李仙娘，你答应帮我罡仙了？（高兴样子）千感谢，万感谢！
李：（让开门）进屋啰。请坐！（关心样，问驼）驼五爷，这几年日子过得好么？
驼：托仙娘婆婆的福，搭帮党和政府的政策好，日子还过得一般。只是送崽女读书要花蛮多钱，累得我要死。今天卖了两头壮猪，四五千块钱一到手，就去信用社还了贷款，还剩两百五十块。心里想着要去卖肉买酒喝，哪里晓得肚子痛得老火，只好先求你罡仙救命来了（弯腰捂肚子，痛苦呻唤）哎呦……哎呦呦……
李：（捂肚子，忍痛。却对驼说）忍到，忍到！莫急，莫急！我马上帮你罡仙求仙水。（旁白）这个贺武贤不仅是个驼五爷，还是一个真正的二百五！今天呀，我一定要把这个二百五，搞得一分钱都不剩。（捂肚子，忍痛，又偷笑。进堂屋后，拿出道具。）
驼：（旁白）看到她摆起罡仙的架势，我的肚子好像又痛得好些了。这个仙娘婆婆，（一脸赞扬，竖起大拇指）求神罡仙打卦，真有两下子，一碗仙水包治百病，十里八乡都称赞……（突然弯腰捂肚子，痛苦呻唤）哎呦……哎呦呦……李仙娘，快点啰，救命噢！
李：（稍微弯腰，捂肚子，忍痛，脸上痛苦状）忍到！莫急，莫急！（摆上香炉，点上香烛。把高靠背椅子摆到桌子前头来，坐下）驼五爷，拜倒！
驼：哎呦……只要肚子不痛，莫讲拜倒，就是躺倒也行。（在长凳上起身，就地拜倒）
李：你看，你看，别人喊你驼五爷，真是一点也没喊错。拜都不会拜，你要拜到香案前面来才行啰。
驼：哎，真是空长百岁，晓得烧香，不晓得拜佛。
李：不是拜佛！是拜你屋里的祖人，求祖人来帮你除病消灾。
驼：哦！哦哦！拜祖人！拜祖人！（到香炉前拜下）
李：（用打火机点上三支香，一手执香，一手执几张钱纸，围着驼转。唱）高高山上插黄旗，黄旗下面现神灵……（稍微弯腰，捂肚子，忍痛，脸上痛苦状，继续唱）八路神仙来聚会，地主阴司齐拜请……（高声）贺家祖人来了么？来了？贺家祖人来了么？来了！……（三支香插香炉里，点燃钱纸放盆里。坐到高靠背椅子上，头俯在桌面，身子颤抖，呻吟，嘴里发出滋滋声。用手捂肚子片刻，伸懒腰，手指驼）哈巴崽啊！我是你贺家的祖公老子！
驼：（昂起头，怒视李）你怕娘背牙，还要吃我的空子！李仙娘，我是你的祖公爷爷！
李：（怒拍桌子）哈巴崽，你屋里的祖公老子，从阴间来看你了！拜倒，恭敬点！我是你妈妈，来看你了！
驼：（疑问）李仙娘，我妈妈昨天才到邵阳我妹妹家探亲去了！
李：（惊讶。旁白）讲错话了？（对驼）我是你妈妈的妈妈来了！
驼：我妈妈的妈妈来了？！哦，我外婆来了!外婆呀，您老人家要保佑外甥啊！
李：你今年多大年纪了？
驼：我今年六十三。
李：六十三，六十三……六十三上有步跳！你跳得过就跳，跳不过，阎王面前去报道！
驼：外婆呀，求您要保佑我跳过这一劫！我老实一生，勤劳一世，从来没做过缺德事。喂猪如风长，从来没有喂过廋肉精！
李：跳过六十三，一跳到跳到九十三，阎王面前要交钱一百三。
驼：（惊讶）外……外婆，我没有钱。
李：你是想死，还是想活？
驼：我想活……想活……我有钱。（拿出一百三十元钱，递给李，又舍不得）
李：（一把夺过钱，偷笑。突然捂住肚子痛唤）哎哟哟……哎呦呦……哈巴崽啊，刚才，我去阎王那里送礼求情，被小鬼拦在门口，伸手就要一百二十块钱的通报费，我说没有这么多钱，他就朝我肚子上连踢两脚，还卡住我脖子打我一顿。（捂着肚子，叫唤声音更大）哎呦……哎呦呦……哎呦……痛死我了！
驼：（惊讶）还要钱！外婆呀，我再也没有钱了……
李：你没有钱？（凶狠样）你是想活，还是想进棺材？
驼：外婆呀，我不想进棺材！（颤抖着手，慌乱掏钱）我身上刚好也只有这一百二十块钱了！
李：（接过钱，阴笑。数钱。）
驼：（旁白）这个李仙娘，真是活神仙，把我身上二百五十块钱，算得干干尽尽……
王：（王医生背药箱上，来到李家门前，叫门）李翠娥！李翠娥！李翠娥在屋里么？
李：（惊慌，支起耳朵听，停止罡仙状态，暗示驼不要出声音。驼拜在那里，抬起头，不知所措）你是哪个？
王：我是乡医院的王医生!
李：（旁白）这个背时的王医生，时不来，早不来，偏偏这个时候来。怕是要来抄我的糖担子，短我的财路了！（提高声音）王医生啊，麻烦你了，我屋里还有点事没做完。你先去隔壁院子看下钱奶奶，听说她身体不舒服，你快去。等下你再到我家里来，要得么？
王：（旁白）这个李仙娘，风格还蛮高呀！看来，我们只要把工作做到老百姓心里去了，坏人也可以变好人。（提高声音）李翠娥，那我就先去钱奶奶家，等下再来看你。（说完，下）
李：（支起耳朵听，见外面没有声音了，转身回来）现在这个世道呐，有钱才好办事。免费给你打个保卦吧。（脱鞋，打卦）胜卦！胜卦！哈巴崽，算你孝敬有诚心，祖公老子保佑你活到九十三。我这里有两块钱的零钱，等下子去买几个热包子吃。（退两块钱给驼。旁白）我只要二百四十八块钱就要得了！二四八，第二世还要发。我才不想像这个驼五爷，是个二百五。（捂肚子，痛苦状，又偷笑。对驼）驼五爷，快起来，肚子痛得好些了么？
驼：（接过两块钱，连连磕头）感谢外婆……感谢外婆的大恩大德！（站立起身）这样拜仙也蛮吃亏，硬是拜得双膝起了泡，眼睛打了倒。肚子好像痛得好些了。
李：有好转就好。我马上给你画仙水，喝了仙水，保证你的肚子再也不会痛了。（把一根手指放进水碗里划着圈，念念有词）太上老君，及及如令，马上显灵……（画好后，含一口水，喷在驼脸上。然后把碗递给驼）把这碗水一口气喝下迄。
驼：（被喷水，浑身打颤。接过碗，一口喝完，喝急了，呛起）咳……咳……咳咳……咳……（用手揉了揉肚子）看来这碗仙水还是蛮灵的，真的好多了。
王：（上场，敲门，大声喊）李翠娥！李翠娥！李翠娥在屋里么？
李：（支起耳朵听，高声应答）哎，王医生，你这么快就转回来了。等一下，我就来开门。（边脱罡仙衣帽。边转身对驼说）驼五爷，有外人要来，你先去房里回避下，千万不要做声，免得又要害我进派出所……（转身开门。面带笑容，上下打量王，过分热情地）王医生啊，让你走来走去，累着你了，不好意思。
王：李大姐，钱奶奶好好的，你说人家有病，你又在搞什么名堂？你是不是真有病？没有病，那我就走了！
李：我有病……我有病……王医生，快进来！请坐，请坐！
王：（进屋，把出诊箱放桌上，没注意桌上的香炉等，急着看病，态度和蔼）李大姐，你哪里不舒服？
李：（用手捂肚子，痛苦状）我从昨天中午开始，上吐下泻，肚子痛得害搞肠沙一样痛……哎呦……哎呦呦……
王：（把听诊器举起，又放下，心里为病人着急）李大姐，这样吧，你先吃两片去痛药，等下就去乡医院做检查。（为李拿药，去桌子上倒开水，给李吃药，看到桌上的香炉等，愣住了，摇了摇头，没做声。）
李：（接过药和水杯，服下药）王医生，你真是活菩萨。现在政府派下来的人，素质真是高，让我们老百姓都感到亲切！
王：千万别这么说，我们所做的都是应该的。（手指桌上的香炉等）李大姐，我想问下你，你又摆起这些东西做什么？又在骗人吗？你这样害人害己，派出所又会来抓你的！
李：（揉揉肚子，感觉不痛了，直起腰来）王医生，你要相信我，我很久做罡仙那些事了。今天，是我那个死鬼男人的忌日，我为他烧滴钱纸上柱香。现在政策好，我这个单身婆，吃到政府的低保、看病有医保、种田有农保，我再也不做那些骗钱的把戏了。
王：（正色道）李大姐，你只要记得党和政府的恩情就好，知恩感恩报恩，是我们做人的基本道德。
驼：（肚子又开始痛，在房内叫唤）……哎呦……哎呦……哎呦呦……
王：（惊讶！探头往房里看，走到房门边，又看了看李，又退回来）那里头是谁呀？叫得这么吓人！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吧？
李：（烦。急。旁白）今天就拐了场！……这个死驼五爷，这个二百五！真是害死人！要他不要做声，他还喊得惊天动地！现在王医生还以为，是我在屋里藏了个野男人！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……
驼：（抱着李罡仙的衣帽，捂着肚子从内出）……哎呦……哎呦呦……（走到王医生面前）你……你就是下乡来巡诊的王医生？
王：（看着驼痛苦的样子，欲去搀扶他，又住了手）对，我是王医生。大叔，你哪里痛？怎么这么严重！
驼：是肚子痛……哎呦……哎呦呦……你这个仙娘婆，自己有病就请医生，你为什么不喝一碗自己画的仙水？你真是要整我这个驼五爷！要不是王医生讲的那些话让我开了窍，我差点还要被你整死……你这个仙娘婆，嘴皮子讲好话，肚子里装坏水……哎呦……哎呦……王医生，快救命……
王：（着急的样子，把驼扶起）你们两个快一起过来！
（王搬了长凳，放在方桌子前，自己坐在高靠背椅子上，掏出听诊器。驼坐上去，李迟迟凝凝害怕的样子，也过去坐下。驼不想挨着李，往长凳的一头移，李屁股抬起，长凳翘起，驼摔地上。李偷笑）
王：（无奈状）哎！你们两个这么大年纪了，这样子做什么呢？！（起身扶起驼，帮他拍灰，担心问）老人家，你摔伤了么？
驼：（一只手捂着屁股，呻吟，一只手指着李，怒视）哎呦……哎呦……你……你这个死仙娘婆，怎么就处处想着要害人？！
李：（忍住笑，把长凳扶起）我……我，是你自己哈，连条凳子都坐不稳，差点还要把我摔倒！
王：（扶驼坐下）好了，好了，你们两人不要吵了！（坐下，用听诊器检查驼。李也坐下）根据初步诊断，你们两人得的是同一个病。
驼，李：（焦急万分）是什么病？
李：急……性……肠胃炎！
驼、李：什么！急性肠胃炎？！
王：现在，新农村城镇化建设发展得快，环境卫生工作跟不上，猪栏淤，牛栏淤，到处乱堆。特别是死猪死鸡死鸭，到处乱丢，对饮用水污染非常严重，最容易引发胃肠道消化系统疾病。所以，大家一定要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，废物垃圾不要乱堆乱放，更要做到垃圾不落地！现在，为了确诊病情，对症下药，你们两人跟我到乡医院去做化验检查。现在就走，快走……（一边收拾药箱，一边欲走）
驼：（捂肚子，痛苦状，站起来）王医生，去医院检查，我没有钱挂了！
王：大叔，你的钱呢？
驼：王医生，我两百多块钱，都被这个仙娘婆，罡仙画符骗得干干尽尽。
王：李大姐，快把钱退还人家。
李：（心有不甘，装被冤枉的样子）我没有要了他的钱！
王：李大姐，如果你确实要这样，那我就只好打电话，叫派出所的人来处理。（掏出手机，马上拨号，响起嘟嘟声……走一边去讲电话。旁白）……是的，是的，是需要一台车子。要快点过来！
李：（站起来，求情）王医生……你莫打电话……你莫打……我把钱退给他。（不情愿状，掏钱，递到王医生手里。自言自语）我辛辛苦苦带病坚持工作，累了一天，一根毛都没有捞到。（趁王把钱递给驼时，把剩余的钱藏倒鞋子里）
驼：（接过王手里的钱，数了两遍）王医生，李仙娘贪污腐败，还有一百五十块没有退给我。
王：（气愤状，对李）李大姐，你还要进派出所么？
李：（装委屈）王医生，我手里硬是没有钱了！不信，就搜，要得么！（画外音，响起救护车喇叭声，李惊慌失措，旁白）拐挂场……拐挂场……派出所的警车来了……（惊慌后转，想往桌子底下钻）
驼：（把李从桌子底下拉出来）快退我的钱！你这个仙娘婆，看你还敢不敢贪污腐败，祸国殃民，干脆把你抓到派出所去算了！
李：（赶紧把钱还给驼）贺大哥……贺大哥……我把钱退给你……退给你……
驼：（接过钱，把所有钱数了三遍）王医生……现在钱对上数了，嘿，还多了两块。（把多起的两块钱，退给李）不利之财，我驼五爷一分也不得要！
王：（拉住李）李大姐，别怕，不是来抓你的110。我刚才打电话到乡医院，要他们派120来接你们两个去医院做化验检查的。你们两个，快点走！
驼：（搞不清方向）王医生，去哪里？
王：去医院看病，上车！
驼：（惊奇）去医院看病，还有车子接？
王：（一手拉着李，一手扶着驼）大叔呀，你们以后再也不要相信求神罡仙，大家尽管放心，党和政府利民富民的政策，就是我们老百姓最好的仙水！（三人同下）
【落幕】
